After Desert (1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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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 破窯賦 >

天有不測風雲，人有旦夕禍福。

蜈蚣百足，行不及蛇；
雄雞翼大，飛不如鳥。

馬有千里之能，無人不能自往；
人有凌雲之志，非運不能自通。

蓋聞：人生在世，富貴不能移，貧賤不可欺。

文章蓋世，孔子尚困於陳邦；
武略超群，太公垂釣於渭水。

顏淵命短，實非凶惡之徒；
盜蹠年長，豈是善良之輩。

堯舜至聖，反生不肖之子；
瞽叟頑呆，反生大聖之兒。

張良原是布衣，
蕭何稱謂縣吏。

晏子身無五尺，封為齊國宰相；
孔明居臥草廬，能作蜀漢軍師。

韓信無縛雞之力，封為漢朝大將；
馮唐有安邦之志，到老半官無封。

李廣有射虎之威，到老無封；
馮唐有乘龍之才，一生不遇。

楚王雖雄，敗至烏江自刎；
漢王雖弱，卻有萬里江山。

滿腹經綸，白髮不中；
才疏學淺，少年登科。

有先貧而後富，有老壯而少衰。

青樓妓女，時來配作夫人，
深閏嬌娥，運舛反為娼妓。

青春美女，卻招愚蠢之夫；
俊秀郎君，反配粗醜之婦。

未遇之時，韓信受辱於跨下，
及至運到，腰懸三尺玉印，
一旦時衰，死於陰人之手。

白起收趙，統百萬之雄兵，
主上猜疑，卒至身首兩分。

有先富而後貧，有先貧而後富。

蛟龍未遇，潛身於魚蝦之間；
君子失時，拱手於小人之下。

天不得時，日月無光；
地不得時，草木不生；
水不得時，風浪不平；
人不得時，利運不通。

註福註祿，命裡已安排定，富貴誰不欲？
人若不依根基八字，豈能為卿為相？

吾昔寄居洛陽，
朝求僧餐，暮宿破窯，
思衣不可遮其體，思食不可濟其饑，

上人憎，下人厭，皆言余之賤也。
余曰：非吾之賤也，
乃時也、運也、命也，非吾之所不能也。

余今及第登科，官至極品，位列三公，
身雖鞠躬於一人之下，而列職於千萬人之上，
有撻百僚之杖，有斬鄙吝之劍，
思衣則有羅錦千箱，
思食則有珍饈百味，

出則壯士執鞭，入則佳人捧觴，
上人寵，下人擁。
人皆仰慕，言余之貴也！
余曰：非吾之貴也，
此乃時也！運也！命也！非吾之所殊能也。

嗟呼！蓋人生各有其時，富貴不可盡用，貧賤不可自欺，
此乃天地循環，周而復始焉。



宋朝宰相呂蒙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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